发布时间:2024-07-11 20:11:03 人气:
前段时间阅读金宇澄的《回望》,对他作品中体现出来的观点,对人、对事、对史的评判,驾驭文字的功底都很是喜欢。因此,拜读他的茅盾文学奖作品《繁花》就成了我的念想。最近,又在《看天下》杂志上得知《繁花》已经改变成话剧上演,网上也在说王家卫准备将这部小说拍成电影,并传出邀请吴亦凡主演,引出了许多话题,这些更是成为了我想尽快阅读此书的动力。虽然,这期间我正在读其他几本书,但是,还是迫不及待的从各类读书app找到这本书,并最先阅读完毕。读后的感觉就是这是一部很好看的小说,是一部很有特色的小说,也是一部很有个人风格的小说。
一、我在同时阅读的三本书中先读完这一本,直觉就告诉我这本书很好看,很有吸引力。上海在中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上海人也是一群特殊的群体,在上海之外的中国人心中,上海人有许多标签,比如好面子、爱占小便宜、抠门等等。从小到大我也直接间接接触过许多上海人,怎么评价他们不好一概而论。《繁花》这本书虽然是一本虚构的作品,但是,却很好的将上海、将上海人的许多特性展现出来。小说写了三个时间段,一个是主人公沪生、阿宝、小毛小时候(从情节上看应该在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主人公青年时代(大约是文化大革命期间),主人公中年时代(改革开放之后,90年底末,21世纪初,主人公增加了陶陶)。小说又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来排序的,第一章写的是主人公的中年时代,随后的章节在三个时间段随意转换。我个人感觉与福克纳《喧哗与骚动》的风格有些相似,但是《繁花》的人物更多,情节也更复杂。小说虽然有主人公,但是情节却不完全是他们的故事,而是通过主人公引出他们周围的邻居、朋友、情人、同事、生意伙伴、暧昧对象等等,通过一个一个的人引出一个个的故事,一个个的人和故事从浅处看,好像是普通人日常中一个个八卦的汇总,从深处看却是在特定的年代由个人的经历折射出了国家的巨变。因此我对将本书说成是上海的“清明上河图”深以为然。在阅读的过程中,作者还回答了一个我一直有点困惑的问题,关于人性的问题。现在网络发达,时不时的就有文章对现在中国人的现状进行猛烈的抨击,比如道德沦丧,一切向钱看,是非观念淡薄等。昨天还在朋友圈里看到一篇说是未来二十年中国当下最大的危机是“人性危机”。什么是人性,如何评判人性,这是一个宏大的话题,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是,既然是人性,那就应该是人与生俱来的,如果那么轻易就改变了,也就不能称之为人性。《繁花》所述的年代虽然相距时间不长,但是,却很有时代特点。上世纪60年代初,刚刚解放,上海作为大都会,一些大资本家虽然资产充公了一部分,但生活品质还没有巨大变化。文化大革命开始,抄家成为日常,一些“封资修”的东西被损坏、被没收。改革开放后,各路人马各显神通,有在商场上大显身手的,有在情场上风花雪月的,有在社交场合中如鱼得水的。不管时代怎么变,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爱美、风流、装逼、耍小手段等等,哪个时代都有,只不过方式不同,手段不一样,本质都是一样的。所以,我的看法就是哪个时代都有人性高尚的人,哪个时代都有人性卑劣的人,不过是受限制多的时候大家藏得比较好,限制少的时候显露得多一些。因此,贸然对现在的社会、现在的人性进行粗暴的否定,好像有点简单了。这部小说对历史、对人物用直接、平易的手法进行描述,有时就像是几个好友知己之间的八卦闲聊。人物的结局带有强烈的时代特征,又和自己的性格息息相关,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本来就该这样。比如小琴费尽心思,成功让陶陶离婚,小三终于要上位了,却发生意外身亡,小琴之死虽然纯属意外,但又好像理所当然。季羡林曾说过“人在人海,身不由己。失又何悲,得又何喜。曾经沧海,不期而遇。繁花过后,落陌成溪”,用这段话总结这部小说人物的结局非常合适,其实现实生活中你我他的境遇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二、这是一部非常有特色的小说。一是语言极富特色,这部书从发表之日起语言就引起许多争论。我也曾经拜读过许多上海作家的文章,这本书所采用的语言与其他作家都不同,感觉是上海话又不是上海话,如果是上海话我们不懂上海话的大量读者肯定看不懂,但是,我们却看得懂,如果不是上海话,许多表述与普通话又不一样。反正我在阅读的过程中,脑海中呈现的文字就是一个上海人说着夹杂着大量上海话的普通话的感觉。语言上还有一个特色,就是大量采用四字句式,我个人感觉很有古风韵味,比如写梅小姐“浅笑轻颦,吐属婉顺”,写“这一日江南晓寒,迷雾细雨,湿云四集”,写油菜花“黄中见青,稻田生青”,康总看梅瑞“表面矜重,其实浓烟惹雨,媚体藏风”等等。二是叙述的手法也很有特色,据说是采用“苏州说书先生”方式(也就是话本方式)来创作的,这也是这本书读起来很流畅的一个原因。说书方式要求听众一遍就要听清楚,在创作时要求对人物关系、逻辑关系、情节发展要清楚,否则,听众会云里雾里,无法跟上说书人的进度。三是很有地域特色,上海本身就是一个极具特色的存在,十里洋场的上海,曾经的繁华、曾经的喧嚣,都给上海人留下深刻的记忆,也塑造上海人的性格。我们外地人常常吐槽在上海人心中外地人都是乡下人,虽然我作为一个外地人心有不甘,但是,在资讯不够发达,中国积弱积贫的年代,上海人所见识的东西确实比我们多。在《繁花》里,反映文革时期造反群众到原来的资本家里去抄家,对房间装修的描写,对家具的描写,对首饰、钢琴等的描写,让我这个六零后,还是很有感触。在我的记忆里,我第一次听说房子需要装修,已经是80年代的事了,家庭拥有钢琴、首饰也是80年代的事,这些上海人早就见识过。还有他们比我们更早更直接接触过西方的宗教、文化、礼节等等,也使得他们的视野与外地人不同,他们关心关注的东西,为人处世的一些细节,和其他地方也不一样。
三、作者的视野更开阔,境界更高。这部小说虽然写的都是一些小人物,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也有一些让人唏嘘不已的人和事,比如蓓蒂和阿婆的结局,姝华的命运,陶陶的乐极生悲等等,读罢也让人难过、心痛,但是不压抑。现在有种说法,说人有三种境界,第一境界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境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境界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可能每个人的理解会不一样,我的感觉金宇澄已经达到第三个境界,他的作品里故事情节有悲有喜,但情感上已经大彻大悟。有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超然。不像余华的作品给人的是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2018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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